芋说:你很久没有给我做鲫鱼汤了。僚淡淡地答应一句:哦,好像是的,太忙了,过几天吧。其实做一碗鲫鱼汤不费多大事,僚是说没时间上菜市场买鱼。
芋说当初是喝僚做的鲫鱼汤上了瘾才跟了僚的。这话夸张得有点离谱,但僚的确能做一手好菜,而且不是按照书店买来的菜谱照猫画虎,绝大多数属于近似杜撰的原创,一个普通的尖椒肉丝,他愣能让芋感觉是一辈子也没吃过的美味。两人刚认识不久,他去芋家做客,正好芋的嫂子刚生完孩子在家坐月子,芋的妈妈照一般人家常识也给产妇做鲫鱼汤。僚看了一眼那汤,没说什么,第二天早早地又上门了,一进门就挽着袖子对芋的妈妈说:今天我给嫂子做鲫鱼汤吧。边动手边跟老人絮叨:鲫鱼汤一定要先把鱼炸透,而且一边要一次炸好,不能来回翻着炸,炸好后稍微沥一下油。煮汤要用凉水,先用大火烧开,再一点一点地把火小下来……说着话汤也出锅了,果然如奶一般雪白,全无一点油腥,味道鲜美更非老太太手艺可比。
老太太和产妇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那一刻就认定了僚是个能让芋享一辈子福的男人。芋说僚那次主动上门给她嫂子做鲫鱼汤是居心不良,是为了在她娘家人那里捞取印象分。僚坚决否认,说那时候连芋本人都没有搞定,怎么可能高瞻远瞩地想到收买未来的丈母娘?当时不过是想多去她家一次,多跟她有一次相处的机会而已。芋很甜蜜地接受了这种鲫鱼汤只与爱情有关的说法。
结婚后会做饭的僚理所当然成了家里的主厨,不过会做与爱做之间的差别很快就显示出其现实意义来了。毕竟,每天一身疲惫地回家之后,沙发或者床是一个比厨房更能释放身心的地方,于是他开始不怀好意地经常恭维芋煮成烂糊状的方便面是如何可口,或者心怀叵测地教芋做一些最简单的饭菜。等到芋察觉到他是想彻底脱离厨房时,两人之间在其他的致命处已经出现的裂痕,关于鲫鱼汤的抱怨只不过是这些裂痕继续扩大时发出的轻轻脆响,像一件有裂纹的陶器在静静地继续开裂。
把鲫鱼汤当成爱情手段的僚并没有将它与时俱进地变为生活的手段,爱情没有了,爱情的手段自然也就没用了,这跟手段本身无关。僚说到鲫鱼汤时做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总结:你见过谁给已经钓上来的鱼继续喂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