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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杯咖啡。

  他们说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是有黑暗中的安排的。我只能心甘情愿地做一杯咖啡,被滚烫的水从头浇到底,再撒上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品,盛在一盏十分精致的杯子里,放在叫做人的东西的面前。让并不见得很美丽的嘴巴吞进去,穿过狭窄的通道,到达我应该去的地方,被我所不知道的液体分解,消化。

  你看,我就只能做一杯这样的咖啡,没办法选择生命也没办法选择结束生命的人,他到底会是怎么样。

  所以我是一杯悲伤的咖啡,我用不着对生命做任何思考,我甚至不能选择死亡的方式,还不如这样麻木地随同造化的安排。

  我盼望着结束这愚昧的生命。

  这一天终是来了。

  我被端上了桌子,透明的高脚杯让我暗褐色的身体和上面一层白白的奶油显得高贵。在即将离开之前我仔细端详自己,我得承认样的死法挺美。

  我的面前是一个男人,有一张沉峻的脸。他对面是一个可爱得有些傻气的女子,恩,多么一般。我知道我将要被他们中的一个吞噬,这让我无论如何也宽容不起来。

  有人在我的对面放上另外一杯咖啡,是个俏皮可爱的杯子,我看到了她浮满奶油泡沫的身体和上面细细的肉桂粉,我从没见过她这么可人的咖啡。

  她很香,香得我有些晕。

  我的边上放上了一盏小盅,有人拿了什么酒倒在里面,用打火机轻轻撩过盅的外壁,一会儿,酒的上面就浮起了淡淡的火苗,跳跃得有一些些诡异。我吃惊地看着这一整个过程,那个人突然拿起这盅酒,对准我的头顶回旋地矫了下来。有那么一会儿我痛到无法思考,我听见我的奶油的躯体和火苗撕扯的声音。我甚至看到那兰色的火苗在我身体上方得意地晃动着。

  男人很无所谓地看着,仿佛这是一出看多了的电影,女孩停止对面前咖啡的搅拌,大张着眼,我有一些宽慰,她是在为我痛惜着的,我知道。虽然这毫无用处。

  我感到窒息,我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我惟有盯着对面那杯咖啡,它是我的同类,这样做我会好受些。

  它沉默着,身上的肉桂粉已经给女孩搅拌进身体,她更加香了。

  我的奶油很快被灼热融化,从身体的最低端涌上一阵热浪,一直搅到我灵魂的最深处,这样的痛苦里却交杂着一丝丝快乐的感觉,我挣扎着看向对面的她,她的香气扩散到我几乎不能够呼吸的细胞,无所不在。

  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爱过,而我将要死亡。

  怎么呢,生命的最后还会有这么一次心动。那就让我在最后的判决前去爱一次吧,我看向对面的她,她散发着致命的香,艳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

  我的呼吸越发困难,火舌舔噬过的地方剧烈颤抖着,那种抽搐一直从底到顶,贯穿了我的全身。

  我已经走到尽头了,我想我的眼神早告诉了她我所有的渴望,但她还是安静地笑。

  身体迅速地颓败,我看到面前漂浮着的天使,我绝望地挣扎,她看着这整个的过程,若有若无地笑从始到终。

  ……

  女孩惊讶得轻声叫起来:看啊,火苗灭了,它的奶油就突然变薄了那么多,这真奇妙!

  男人欣赏着女孩无知的可爱:这是必须的,一刹那的晕眩和辉煌,绝望的爱情,爱尔兰咖啡的价值就在于此。

  女孩继续吃惊:咖啡也有爱情么?

  咖啡当然也可以爱,爱上另外一杯咖啡。男人看女孩的眼神有一种猎奇的光,我感到寒冷:那就是她看着我时的表情,安静却诱惑。

  那么卡布奇诺呢,它的价值在哪里。

  男人端起了我,把我倾斜向他唇边,就在我的身体倾倒进他的嘴里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

  同时出现的,是男人的声音:卡步奇诺永远是你想象不出的味道。鲜艳的诱惑,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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