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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双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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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襄身在傍晚,却看到成功的曙光。当初他和巴罢提出“从开始到现在”,巴罢不但表现出少有的积极,而且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把草图拟画出来。最让公子襄这个老策划始料未及的是奶茶的出现,她的气质和身形几乎完全吻合巴罢画上的人物,以至于告诉巴罢的时候用上了“眼见为实”四个字。

奶茶穿着大一号的运动外套,抖抖嗦嗦地蹭上了外白渡桥。 棕发在黄昏里泛着金光,一眼看去,她就象是襄阳路上轧堆淘POLO的黄毛丫头,再看两眼,她又很象那些个日剧里常见的街头少女,低着头羞涩地赶步子,眼珠却乌溜乌溜地转出许多好奇。桥头的风不大,刮进后领却也挑起一股涩味,奶茶皱了皱眉,卷起袖管子,利落地从包里掏出一只篮球。她抱着篮球嘀咕了几句,突的往后退了三四步,肩膀一耸,球便向江里抛去。 “小罗,要记得快乐啊!”——伴随着优美的弧线,奶茶大声喊道。 不料背后响起一个恶声恶气:“喊什么喊!都录进去了!” 一转头,奶茶就这么遇上了巴罢。身穿棉布格子衬衣、卡其布长裤的巴罢,一手拿着DV,就这么懒懒散散地靠在铁栏边,站在离自己有十步远的地方。奶茶想起了爷爷。上小学前,她常常陪爷爷上肇嘉浜路一带的街心花园遛达,爷爷一手提着鸟笼,懒懒散散地吹着口哨。她还记得,总能碰上一两个拎帆布包的人,从爷爷手里接过绿绿的纸,然后把包往他怀里一塞就走了。那个时候奶茶问:“包里装的是撒么事啊?”爷爷竟恶声恶气:“喊什么喊!鸟都吓色特了!” 奶茶朝巴罢手里的DV努努嘴:“拍坏了再拍呗。” 巴罢自顾自低头摆弄相机,像是笑了笑,道:“你再拍吗?小孩子……”说完转身就下桥了。 奶茶想冲过去两句,却瞥到桥面上的影子,罩在大一号的运动外套下真像根麦杆子。嘴边的话化成了心头的失落,她下意识挺了挺胸,影子好象添了点曲线,再抬头已不见巴罢。

19979月。 奶茶考进一所普通高中,于是暗下决心,三年内悬粮刺骨、吃素喝粥也要考上重点大学。进校后迎来的第一波打击不是学习而是生理。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基因突变,处在青春期的奶茶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明显,身材索然乏味。紧接着的第二波打击是商略黄昏雨,也是她的同桌。每每看见商略跑步时高挑挺拔的身材,奶茶总会想起某个八卦杂志的调查:钟丽缇以绝对优势当选“男士心中最理想的晚餐对象”。后来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商略,两人成了朋友,一直到现在。 教学楼从一楼到二楼的过道上挂着面镜子,女生们经过时有意无意抬头挺胸,奶茶也不例外。一天下午,体育课考完试,奶茶先回二楼教室,经过镜子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胆子便大了起来。她先是正面照照,觉得还不错嘛挺苗条的,又闭着眼侧过身子,心头有些虚却忍不住张开眼,她鼓励自己面包会有的!想到这儿不禁笑开了。 谁料背后嘘声四起。奶茶紧张地回头,篮球队那群野小子站在一楼正抬头望着自己。杵在原地的奶茶瞪过去:“笑什么!”有人应道:“你看什么!”随即换来更为猖狂的笑声。这个时候,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说了句“走了”,其他人都跟着上了楼。奶茶不知哪来的勇气,拨开人群,还推开那个男生,径直跑到了最前头。 后来,奶茶从商略那儿知道,那个黑黑的男生是体育特招生,在隔壁班,叫迦楼罗。

毕业后,商略留校读研,奶茶在一家外企给毛子做助理,由于工作地点离学校不远,两个人就在附近的小区租了间两室一厅,美其名曰“小康之家”。其实,除了偶尔精神恍惚时让人猜不透,商略对奶茶算是了如指掌犹胜父母。 奶茶到家,已近八点,进门直冲那盆已被吃掉一半的色拉。苹果还在小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她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噌噌两脚,把高跟鞋踢飞到床底。 商略:“你跟鞋有仇吗?” 奶茶:“当然有。要不是毛子规定,我压根不会穿。” 商略:“给丢坏了,还不得自己掏钱买新的。” 奶茶:“买什么新的?甩了两高跟,穿着舒服,它还是高跟鞋。” 商略:“小心毛子训你。” 奶茶:“WHY?我就指着他那头假发说‘WITHOUT IT YOU ARE STILL YOU’。呵呵……” 两个人都笑弯了腰。奶茶突然从床上翻起,坐到商略跟前定定地看她。“看什么呀?”“商略儿,你真是温柔。”“跟你久了,也不行啦。”“嗯,我刚才比了下,你切的苹果都占我两门牙那么宽。”“扑——这跟温柔有什么关系?”“这说明你心细如丝呀!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明白。” 商略黄昏雨扭过头,拿起桌上一张纸,默默看着。察觉到气氛中的不对味,奶茶忙调转话头,抓过商略手里的纸,问是什么。 “兼职广告,回来路上在布告栏撕的。我想做份家教。”商略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时奶茶没注意商略的异样,因为她在广告里发现了一条找人体模特的兼职,要求一栏写着“女大学生,身材匀称,对摄影有正确的认识,报酬丰厚”。 人体模特……奶茶的眼珠乌溜乌溜地转了几圈。

() 199711月。 期中考试刚结束,商略黄昏雨排在班级第八,奶茶排第六。这对于她而言,仿佛一夜之间往身子里充了气,终于能在商略面前昂首挺胸。可是看到商略那祝贺的甜甜的笑容,奶茶顿觉胸口被针戳了一下。 商略想考美校,拨出体育课的时间去学画画,在课间再听奶茶一一数落篮球队的野小子。和往常一样,一下课她就蹬着自行车赶往师大,去见新老师。父亲告诉她,灯下是师大美术系的在校学生,但是办过画展,帮过熟人的女儿考取美校,因而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师。对于商略,灯下和过去的老师一样,利用家长望女成凤的心情而赚外块。 骑着骑着商略觉得有点热,便松开发卡,任由青丝飞扬。从学校到师大十五分钟的车途是商略黄昏雨十七岁的秘密,在家或是在校她都无法享受这份“披头散发”,于是她愈加骑得快。此刻,奶茶正回到教室,在课桌内发现一只篮球,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排字: 下课后速到篮球场!

今晚“从开始到现在”就要在城市某个石库门的弄堂粉墨登场。公子襄轻轻抚摸四周墙壁,错落的砖块布满点点砂粒,让他的五指倍感刺激。有几个工人正在往一处墙上按照灯,剩下几个在往地上洒羽毛。再过半小时,潜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人就会倾巢而出,大啖饕餮。摩拳擦掌间他注意到,裹着薄毛毯绻在台阶上的奶茶神情恍惚。 其实奶茶一直没弄明白什么叫行为艺术,但是她从公子襄眼中读出了对行为艺术的虔诚和膜拜,还有这艺术行为能给她带来的巨大利益。她需要钱。可是害怕让她整个人佝成一团,不安让双腿紧贴胸口,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奶茶反复回想公子真正打动她的那段话:“……女性从出生到死去,每个阶段身体所经历的变化都是完成了一次艺术的绽放。世俗却固宥了我们的目光,居然用美丑定义这最天然的艺术!你将要展现的正是从开始到你现在的变化,而现在的你兼具两个阶段的特质,这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你要做的只是展现最真实的自我……” 公子襄把奶茶唤进现场,由于不允许点灯,黑暗里她只看见弄堂口几簇红色的烟头晃动。嗡嗡的低语声暗示看展人数之众,她几乎是飘到弄堂底,三面是高不见顶的砖墙。只听公子说道:“感谢所有到来的圈内前辈、同行和媒体朋友。‘从开始到现在’是不才本人的灵感突发,却也反映了我一贯秉承的人生价值——真实与真诚。为了保证表演的顺利进行,先请媒体朋友往后站,最后我们会安排拍照时间。现在开始!” 墙头的灯一打,人群便骚动起来,向前挪动了两三步。所有人屏息凝视眼前苍白的女体,仿佛每个细胞他们都要嗅上一嗅。她的背上还套着一对翅膀,若不是她身边的几个黑色垃圾袋散发出阵阵恶臭,大胆的人就要冲上前触摸那对雪白羽翅。这时有两个从头到脚黑布包裹的人,各提一桶走进场内。边走他们边向墙上地上女人的身上甚至人群中泼洒。“哦——”人群慌忙四散,可能是太过惊愕,他们的眼睛仍旧紧盯场内。“鲜血”宛如条条蚯蚓爬满女体,穿山越林,染红后的翅膀竟似在享受犯罪后的快感,伴随双峰微微颤抖。两个黑衣人接着缓缓走到垃圾袋旁,随手从内掏出一把污物便扔向墙上地上女体上。人群如惊弓之鸟又退了两步,沉默保持了几分钟,终于有个男人忍不住大叫: “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回家看林熙蕾写真。”“哈哈哈哈哈……”人群又骚动起来。 公子襄看看奶茶,她竟然出奇的镇静,脸上毫无表情,突的抓起肩头一块菜饭朝第一个叫嚣的男人砸去。众人尚未回过神,灯灭了。“哦——”人群再次聚进场内,因为此时此刻大片银白从天而降,滑过耳际才发觉是羽毛。几个童心未泯的人笑着跳着,双手掬起片片银白。“快看——”人们的目光随着指示聚焦在女体,确切地讲,是女体身上的翅膀。羽毛丛中女体若隐若现,白色的翅膀显得尤为圣洁。 咔嚓咔嚓——闪光灯挑在这当口亮起,记者们终于按捺不住。公子襄的嘴角扬起微笑,他扣下电闸,灯再次亮起。就当所有人包括公子都认为演出即将顺利结束之时,场内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一个男人从人群中冲出,在女体前半跪,左手揽起她的腰,右手托起她的左脚,众目睽睽之下轻吻了她的脚踝。又是一阵闪光,记者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按下准确的快门。 奶茶第二次看见巴罢,脚踝温湿残留。

() 奶茶捧着球来到篮球场,远远就看见有个人仰躺在地上,头上还罩着运动外套。她悄悄在他身边蹲下,观察着一起一伏的胸膛。突然,这个人掀开外套,朝奶茶的额头就是一吻。奶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篮球也咕咚咕咚滚到场边。迦楼罗反而坏坏得笑起来:“过去我认为自己喜欢的只有篮球,最近才发觉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一个人……”如果没有搞错,这是奶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迦楼罗说喜欢她。迦楼罗像是命令般地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示意她坐下。她怯怯地挪了过去,但仍和他保持一个篮球的距离,眼睛不时瞟向他的嘴。 一阵疾风刮过,场边的篮球朝两人滚了过来。迦楼罗的目光由球转向奶茶的脚,停了下来,“我妈说过,女人的脚踝最漂亮。因为它一直在运动,却不似脚底会随摩擦而粗糙。你的脚踝就很美呵……”从她那个角度看去,膝盖下面形成一个细长的L,拐角处突起的小骨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奶茶记得爷爷说过女人最美的地方是臀,因为臀最能反映一个女人的身份地位,他说他年轻时候上的学堂规定女生只能坐半个椅子,以此来培养她们的姿态。所以啊,爷爷说,大家闺秀富家千金的臀就特别神气,那可是天天坐出来的,哪像现在的女人老爱坐沙发,越坐越塌。有天奶茶从小学校回来,撞见爷爷的手就放在乡下保姆姨婆的臀上。再后来,保姆阿姨被奶奶赶回乡下,同一天爷爷的鸟笼被丢出石库门,不明就里的爸爸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就学着奶奶的口吻叫:“丢侬额鸟哪能啦?这回丢侬额小鸟,下趟侬试试看,吾就丢侬额大……”奶茶的思绪被拉回篮球场,迦楼罗摇了摇她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同意什么?”奶茶问了个事后自己都觉得很愚蠢的问题。

把学生证借给奶茶报名的时候,她和她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局面。一场弄堂底的行为艺术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大高校的BBS,接着商略黄昏雨的名字被某个好事者贴出来,嘲讽鄙视唾骂惊叹佩服接踵而至。很快,她和她在网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身体。第三天,商略一早给辅导员叫去,但只字未提奶茶。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已过中午,商略摸摸还未吃过早饭的肚子,决定先回家做饭也看看奶茶。起床的时候奶茶床头放着半片安眠药,她就知道小丫头昨晚又没睡好,所以把想问她的话憋回心里。走在校园寂静的林荫道,商略顿觉轻松许多,不禁松开发卡,任由青丝飞扬。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灯……灯下老师!”商略面对四年未见的灯下,仍像初遇那天脸微微泛红。 四年了,灯下沧桑依旧,迷人依旧。“商略儿,”他像在遥远的地方唤她,“还画画吗?” “不画了。”商略拨了下头发。 “为什么?搞摄影了吗?”灯下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眼里的悲伤更浓了。 商略反手就给了灯下一个耳光。“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不是,”灯下抚着脸,“我……我根本不是为了你回来的……” “那我可以走了吧?”不等回答,商略便跄跄踉踉地转身离去。推开家门的刹那,她真想抱着奶茶痛哭一场,可是屋里没有人,人应该在上班。CD里悠悠播着《ONLY THE WOMANHEART》。她一口吞下桌上那半粒药,扑倒床上,右手隐隐作痛。

19981月 寒假期间又是除夕将至,师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商略一人走在林荫道,踩着梧桐碎影,任由青丝飞扬。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灯……灯下老师,早!” “商略儿,”灯下像在遥远的地方唤她,“今天来得这么早呵。” “嗯。因为老师下午要赶火车回家过年,所以这一年的最后一堂课要尽快上完。” 灯下轻轻拍了拍商略的头,带她进了教室。门一开,一股潮气逼来,冷得商略一个寒颤。灯下从大衣里掏出自己的电炉,往她怀里一塞,“你先暖暖手指,我们马上开始画。”说完他就自个儿摆起画架。 和往常一样,他俩各占一个屋角,抬头就见窗外碧波荡漾的爱娃河。一般灯下会先给她充分的时间自己画,画完了再做简单准确的评价和修改意见,商略画好并不告诉他,而是偷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素描老师的头像。这天她也是很快完成上色,然后小心进行额外的作业。 “你在画画吗?”灯下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商略儿满脸飞红,张开双臂想挡住素描。灯下竟粗鲁地推开她,抖开画纸怒道:“你不画画了吗?搞摄影了吗?” 纸上赫然画着一个满身羽毛长着翅膀的女体。哇——商略号啕大哭起来,不停念道:“不是我,不是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0-18 14:36:1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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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昨天、今天、明天。 是一家酒吧,一年四季放着不痛不痒的爵士。 落地玻璃的窗式设计将好景尽收眼底,巴罢也忍不住拿出DV。落入镜头的却是奶茶。行色匆匆的她一身职业打扮,一头棕发也盘在耳后,与第一次外白渡桥见到的她判若两人。镜头里的奶茶越来越大,最后在巴罢面前坐了下来。 “喝什么,LADY,咖啡?” “五点过后我不喝咖啡。” “好,那就试试这里的薰衣草奶茶。” “你能不能把它收起来?”奶茶现在对DV十分敏感。今天回到家看见商略满是泪痕的睡脸,她夺门而出,在路上把巴罢约了出来。 巴罢一边关上镜头,一边问:“联系上公子襄了吗?” 奶茶:“没有。他把钱给了我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巴罢:“就我了解,他能把钱一分不少的给你已是万幸,你还要找他做什么?” 奶茶:“我还要做一次。” “嗯?”巴罢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女人。 “我要再拍一次,内容是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在记者面前澄清,我是奶茶,我不是商略黄昏雨!”飘浮在奶茶上的薰衣草粒不停地打转。 巴罢:“要我帮你再办一次行为艺术,是吗?” 奶茶:“对!只有你能帮我了。” 巴罢:“我帮得了你吗?行为艺术不是人人可以做,上一次只是巧合,碰巧我以你做为创意的原形。” 奶茶:“所以这次创意你出,经费我来承担,以公子襄的名义发出邀请。这样一来,办坏了无损你的名誉,而且他一定会来。我要当面问他为什么泄露我的……商略的名字。”其实奶茶还隐瞒了另一个重要目的。 巴罢:“你为什么答应参加‘从开始到现在’?” 奶茶:“我需要钱。” 巴罢:“……” 奶茶:“不问我为什么需要钱吗?” 巴罢:“我也需要钱,但说不上为什么。呵呵。” 薰衣草粒沉到杯底,奶茶用匙将它们一一挑起,嚼在嘴里香味四溢。 “不问我为什么吻你的脚踝吗?” “你不是第一个吻它的人。”

199811月。 “欧——”伴随人群的欢呼声奶茶也兴奋地举起小手,向场内拼命地挥舞。迦楼罗顺势朝她做了个V,手腕上的蓝白编织带清晰可见。瞧见回应的奶茶傻呵呵地边跳边笑,满脑子不停回放刚才小罗的笑容,虽是她熟悉的告别动作,但这个时候看来依旧非常窝心的。 一旁的商略满脸惊羡,说道:“你家小罗打得真好,让我想起了流川枫。” “他哪里像流川枫?”奶茶挺了挺身子,“不过打进决赛是肯定的!” 果然,迦楼罗所在的校队以微弱优势战胜对手挺进决赛,并且创造了该校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散场的时候领队教练浮生请所有队员吃饭,奶茶和商略也跟着去了。几杯酒下肚,浮生便拍起迦楼罗的背,大声说:“把小罗招到我们学校真是做对了!人才啊!可惜你打完这一赛际就要出国了,不然我们能拿个三连冠也不定!哈……” “出国?”商略惊讶地转向身边的奶茶,却发现一脸错愕。 “什么时候出国啊,小罗?”“去哪里,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读书吗?念什么学校?”“是去NBA吗?” 队员们的聒噪声中奶茶低头猛吃,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砰——商略拍桌而起,餐厅顿时静了下来,“浮生老师,你……你喝多了吧!”

灯下在老弄堂里迷路了。 一接到奶茶的电话,他就十万火急地赶来阻止“从现在回到开始”。就像在四年前的教室,灯下悄悄注意商略画画时的专注表情,他的灵魂仿佛也融进了窗外的爱娃河,他越是急于寻找她表情里的变化,越是疲于阻拦自己的迷失。此刻,在老弄堂里跌跌撞撞的他,心里只怕找到商略的时候又丢了自己。可是,那是他的商略儿啊。四年的漂京生活使他一无所有,只有商略儿能给他最后的希望。 不知转了多少弯,灯下疲惫地靠在墙上。他掏出手机拨奶茶的号,对方却传来关机的提示,灯下心里绝望地唤着商略儿,感觉她的发丝拂面而来,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跟,手里竟捏住了一片羽毛。 灯下心头一紧,发疯似地跑了起来。终于在下一个转弯处,找到了死寂的人群。

(五) 羽毛抚过肌肤,在奶茶心头挑起阵阵腥骚。尖杆的微痛,绒毛的微痒,感觉分外深入肌骨。唯有片片划过的微风托起双峰,像要把它们带到一个不敢奢望的高度。那高度的尽头奔跑着身材挺拔长发飘飘的商略黄昏雨,鬼使神差般牵引着奶茶踏羽而至,然而一道强烈的镁光灯迫她闭上双眼。奶茶闻到了熟悉的石库门特有的苔藓的味道,听到了生锈的自来水笼头发出的滴滴答答。她循着水声爬上了又窄又长的楼梯,在第一个拐角处推开了亭子间的房门,看见了腾着热气的大澡盆。银色的月光钻过小窗户照到奶奶苍白干瘪的身子,双峰却似吸食了月之精华而眩目异常。奶奶一边用丝瓜巾大力地搓着胸口,一边欢快地哼着沪剧,其实,那一年从北京接回小叔的骨灰后奶奶就一直这么唱着。之前奶茶问过爷爷:人家说小叔是被当坏人打死的,大学生不是栋梁吗?爷爷似答非答:你小叔是在天安门调皮捣蛋才被当成坏人。奶茶心里头是难过的,她不知道奶奶为什么那么高兴,想过去给她擦擦背。不料奶奶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要将她从楼梯口推了下去。 一股锥心的刺痛让她整个人缩了起来,背上的翅膀正好挡住了眼泪。 灯下发现表演者不是商略,确实宽慰不少,随即又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正当他要上前阻止表演,场内发生了变化。 两名黑衣人夹着另一名蒙面黑衣人,来到绻着的奶茶跟前。蒙面黑衣人在剧烈反抗,似乎想挣脱束缚,可是他反抗得越激烈,奶茶背上的翅膀就颤抖得越快,脸上的表情就越痛苦。紧接着,另两名黑衣人抡起雨点般的拳头落向他的背上头上,两三个大胆的观众上前踢了两脚,剩下观战的人也看得热血沸腾。渐渐地,蒙面人无力反抗,倒在地上微微抽动,奶茶亦缓缓站起,脸上痛苦不再。 回过神的灯下打算拉走奶茶,照灯却在此时灭了。黑暗中传来小猫似的叫声,人群慢慢聚向场内。灯再起时,原先奶茶站立的地方竟趴着一个胖乎乎的孩童。孩童吃力地挪着四肢爬向地上的蒙面人,当他终于登上蒙面人的背时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散场时,灯下在一堆记者中找到了奶茶。灯光下她裹在毛毯里的影子真像根麦杆子。 第二天,人们在弄堂某个角落发现了浑身是伤的公子襄。

巴罢抖抖嗦嗦地蹭上了外白渡桥。 远远看见穿着运动服的奶茶坐在桥栏上,棕发在黄昏里泛着金光,宛如一只金色的妖精。他打开DV,边拍边靠近。“这次怎么不带篮球了?” “这次怎么不拍景拍我这个小孩子了?”奶茶好整以暇地说。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拍你,”巴罢把DV放一边,一纵身也坐上了桥栏,“我要去南非,那里有非常好的拍摄素材。” 奶茶默默盯着脚下浑浊的黄浦江,突然问道:“如果我想你留下来呢?” 巴罢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小孩子。” “你以为你很成熟吗?”她又想起了爷爷。那个月光银色的晚上,爷爷在楼梯口接住了奶茶,欢快的沪剧小调转眼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气愤使双峰不停颤抖,爷爷在奶奶再次靠近奶茶前,一把推在她白花花的胸前,只听一阵咕咚咕咚,奶奶就消失在黑洞洞的楼底。奶茶想下楼看看可觉得很害怕。她瞧瞧爷爷,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快去睡觉,明天跟爷爷一块儿买鸟去。” 桥头的风不大,刮进后领却也挑起一股涩味。奶茶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一条蓝白编织带,塞到巴罢手里:“送你的,你带上吧。”

19991月。 迦楼罗想把奶茶从桥栏上抱下来,却被她挣脱了。“你这样太危险了!”不见奶茶回答,他将运动外套往边上一挂,跨上桥栏陪她一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奶茶的双肩抽动起来。迦楼罗伸手去擦泪,腕上的蓝白手带触到她的脸,却引来更多的泪水。 “到了那边,还有篮球打吗?”奶茶抽泣着问道。 “有,但是没有时间,妈妈说给我安排了许多语言课。” “那不是不快乐了吗?” 奶茶神情恍惚。 “不知道。对……对不起……” 突的她指了指手带,说:“把它还给我。” 桥头的风使无法坐稳的迦楼罗晃了一下,“真的要还吗?嗯,好吧。”

北京四合院一户人家屋内,倚墙靠着两副画架。一个长发挽髻的女人在灶前忙着做饭。 “商略黄昏雨,国际快件。” 商略在收到的包裹里发现一台DV。她好奇地打开机器,画面上静静坐着一男一女,没有拍到脸,只有衣袂轻轻飘动。然后男人像要把什么东西系到腕上,就在此刻,那个女人突的推了他一下,那男人就不见了。 同一天在国外某个小教堂,神父看看眼前这个棕发黑眼的女人,双峰被紧身婚纱高高托起,转而向她身边褐发碧眼的老男人问道:你是否愿意取奶茶为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0-18 14:41:3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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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涉及的几个人物都是我的网友,也就是俗称的ID文.这半年,很多心情难以言表,只好落笔抒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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