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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没有通幽的曲径行走


在一条没有通幽的曲径行走
  
  先还以为,进入这条小径,就可进入这个美丽的城市。几何学告诉我,两点间的直线最近。我猜想小径很直,很快会到达这个城市的中心。我想这个城市生活,工作,寻找属于自己的幽和梦。可是,在我进入后,没过多久,就发现原来这是一条曲径,弯弯曲曲,悠悠长长,看不见前面的结果。这自然地使我想起了曲径通幽的景致,心里涌起一股窃窃的喜。幽是一种什样的感觉,我的心里也有些模糊。千万别要怪我的粗心,长期生活在这样喧嚣的世界,和许多人一样,我已钝化了对幽的嗅觉。何况,男人的粗心是一种性情和美德。不信,假如你是一位女士,有机会你就体验一下,看看与一事无巨细、婆婆妈妈的男人朝夕相处,是什么感觉和滋味。
  
  曲径不宽,两旁没有高楼深院,也不见嗒吧着汉烟,翘首张望的耄耄老者;一路的青石板,便是它的资历。当我注意到这些青石板的时候,已是这里的一位不速之客,与这条曲径已难分彼此。脚踏在青石板上,总是觉得太重太重,有一种践踏历史的负罪感。想到也许因为没有了这些重,这曲径的幽就不会被惊扰,我的此行才会心想事成。于是,便有了一种刻意,把脚步放得轻些,再轻些,希望与这青石板有一场四大皆空的窃窃私语。有一片树叶飘下,在落地前,它曾妖异地在空中绕了几个圈,跳了一曲狐步,就像我们单位的几个青春宝贝。这才发现,并不是一切飘落,都表达着衰败与凋零,有一些飘落,其实是很美丽的,只是我们往往只顾哀叹飘落,把它的美丽忽略。谁不承认,这样的忽略其实是一种丢失,一个错误。
  
  在追寻那片叶子飘落的踪迹中,我的目光不小心与青石板亲密接触。心被刺了一下,仿佛有一只走失的蜜蜂,要在这里寻求报复。触摸我内心柔软的,仍是那些风化经年的青石板。这是一些什么样的青石板啊,它沉静,冷峻,沧桑,皱纹满面。再次看看自己的脚,还有脚上的鞋子,我怕是我的粗糙,造成了这样的伤害。在我作了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心里终于有了一种欣慰和释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虽有一百多斤的重负,脚上的鞋底板原实而僵硬,一个投足,一个举手,都并不显得轻柔。但是,还是没有因此而损伤这青石板的皮毛,甚至不能从它身上带走一粒砂子,最多增加它的一层光泽。我不得不惊讶了,对这青石板长久的坚韧。要多少个我这样的行走,才能数清这青石板经历的风雨。这地上一条条沟壑,深刻而柔软,就像母亲脸上的皱纹,收藏了多少岁月的秘密。青石板,这曲径中的青石板,这岁月留下的青石板,你是一部读不透的历史,在你的面前,我才真的体会到渺小的含义。
  
  青石板两旁,是两排不很规则的民居。多为木柱木橼木壁,有些陈旧,布满了丝线般的条纹,与青石板相映成趣。如果撇开风化的残忍,我们不得不为这种坚守的忠贞折服。门口有一对小石狮,乌黑的身色,张着口,虎视眈眈,守着一个书摊,还有书摊前戴着老花眼镜打长牌的老者。来到书摊前,老者也不理会,仿佛这书摊本来就是用作摆设的,并不为生意,只为他们的搏奕提供一种陪衬。只好独自看,随意看看。好在此刻我并无目的,没有打算买什么,与几位老者一样,此在的悠扬便是目的;或者说,在这样的曲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放下,带着一颗超越的心外出悠走,让烦躁的世界可有可无。厨窗里那些书大都看过,不过是什么《项羽本记》、《三国》、《水浒》、《幼学琼林》之类。还有一本《上海宝贝》,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长牌,《幼学琼林》与《上海宝贝》,我不知道它们怎么同时走进这里,怎么和谐相处于同一条曲径;不知道是这曲径太过幽长,包容太大,还是文化本来就是无孔不入的。
  
  在这样的曲径行走,不能贪恋,须持一颗超然于世的心。不然,处处都可能有羁绊,处处都可能有挽留,你会欲舍不能,到头来既对不起这曲径,又对不起前面的路。前面的路有多长,有什么风景,我一时说不清楚。能一目了然还是曲径吗?我给了自己一个多余的问。这一问,倒把自己问清醒了。抬头看看前面的路,古古老老,弯弯曲曲,铺陈着一路的诱惑,曲径通幽的诱惑。明明已到尽头,前面一幢古朴的小楼,挡住了去路,给了我一个假象。走拢一看,才发现楼外有楼,径外有径,曲外有曲。原来,这曲径和小楼,都阐了个花子。继续往前,因为那个种诱惑。尽管对那诱惑的结果,我们谁也说不清楚。其实,对于未来,有多少结果,我们是完全说得清楚的呢,但我们却不能因此就放弃前行。放弃,有时是明智,此时却是错误。
  
  转过一颗榕树,路面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也直了一些。开阔和直的巷子,是该叫街道,还是叫曲径?我说不清楚。如果叫曲径,似乎有些牵强;如果叫街道,就意味着并不是一切曲径都通幽。我担心,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心存的那种曲径通幽的期盼与美丽,是否会从此丢失?行走在这条不好命名的巷子,我不知如何。我宁愿不知道结果,就这样怀揣一个期盼与美丽行走。我坚信,进入这条小径,就可进入一个美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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