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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陈蔚文的《情感素材》
  
  吴越女子温如玉。江南烟雨的氤氲滋养出她们温润如玉的肌肤和情怀。只有那样雪作肌肤花为肚肠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明净的湖光山色。
  陈蔚文便是从江南水乡走出的女子,看她的照片,清瘦、温婉,有尖尖的下巴和清淡的眉眼,那种美,像江南初春的雨,润物细无声中略带清冽的寒意。她来自浙江兰溪,戴叔伦《兰溪棹歌》诗云:“凉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可见兰溪美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从画中走出的陈蔚文,便如那空灵一笔,身上犹带着雾气濛濛。读她的随笔集《情感素材》,只觉她笔端也似有雾气弥,漫过她度过的若干个东方式恐怖主义夜晚,漫过那年杭州的烟水,漫过橘子红了的绵长雨景,一直触到市井红尘的每个角落,演变成人间的烟火。喜欢她文字中透出的淡淡烟火味和浓浓温情,她像一个你相交多年的好友,絮絮地向你展示内心的柔软一角,钟情的电影、看过的好书、欣赏的同性等等一一道来。她诚实地说自己是个物质爱好与迷恋者,听她饶有兴味地介绍美食华服以及那么多好的事物,不禁让人惊叹,一个人要内心如何丰饶才能对生命抱着如此不知疲倦的热爱?
  这是个盛产浮躁的年代,生于70年代以卫慧等为代表的美女作家代表了对浮躁的妥协甚至是迎合。陈蔚文的书,却呈现出一种不同的特质。她也写两情相悦,也写鬼迷心窍的恋爱,却绝不停留在感官追求的情欲层面之上,看得出来,对浓烈爱情的渴望是藏在她身体里的毒,在自序里她说:如果世界只剩下两天,那么一天用来爱,一天用来被爱------这是上天造我们的理由。她更推崇灵魂与灵魂的相爱,“这爱,不全是男欢女爱,它是种更广大的,人性与灵魂相通的美好情感,像山谷回声”(《回声》)。所以她喜欢用一个词,“懂得”,人们都在寻找血液与气质都相似的同类,他们懂得彼此的孤寂,懂得人生的琐碎、难堪以及夹杂在其中飘渺的幸福与华光。在相遇之前他们都是孤单的,等到那一天相逢,也只是轻轻地说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彼此心里便坦然了,觉得从此告别了那种人群中的孤单。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想必陈蔚文却会因为有一个人的懂得而不再彻底的孤单。
  读她的书我也有一种恍似灵魂相接的感觉,就像她在悼念张国荣的文章中所说的“世间的确就是若干类人组成的,每个人都不是单个,都能从世间找到另外的自己。而他(指张国荣),是内心从很早就埋藏了孤独的人的同类。”我妄自推测,是不是蔚文的内心也很早就埋藏了孤独,所以,她才会如此挚爱张国荣,那种爱,是因为懂得。而我,也是同一类人,才会在读到《夜阑静,有谁共鸣》时热泪盈睫,自感殊不寂寞。引起我强烈共鸣的还有那篇《午后的墓园》,她坦白地说,30岁还不到,对死亡有着越来越深的恐惧,最恐惧的是肉体变为灰烬的过程。她的直白像一把刀,刺破人生那件华美的外衣,露出血肉模糊的真相。随着她对灵魂、终极以及死亡渐次深入的探究,潜伏于我内心深处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倏地冒了出来。
  她说:恐惧是因为迷恋。对活着和尘世的迷恋。吴尚清在序言里面这样评价她:她内心有温度──听音乐易感伤,看电影易流泪,见美食易失态,她对一切弱小的事物都有种发自肺腑的悲悯之心。她笔下写及许多女子,《背阴的爱人》中的小苏、《蛾》中的杜、《口音和一个女人的命运》中的周梅、还有小米、瑾、小茹等等,她写她们的悲伤和痴情,都是以悲悯宽容的态度来写,对她们身上各式各样的弱点既往不咎。
  陈蔚文的文笔也是令人惊艳的。亲切可人,像邻居大姐姐娓娓道来,不故作惊人之语,也不一味挥泪煽情,她的文字干净灵动而又富有张力。非常喜欢她给随笔拟的标题,不乏新奇有趣的,讨论格调生活的连锁反应题材本不取巧,她拟题为《一双丝袜诞生的一个男人》,令人解頣。写姐弟恋用《恋上龙舌兰》这个题目,也不落俗套。最喜欢的标题是《一个春天和一百个春天》,用来形容爱一次和爱很多次的区别,多么千回百转而又明媚动人的比喻!她的评价往往精到,用“湿漉漉的女性情调”来点评李少红的作品基调,用“流银”和上弦月来形容张国荣的绝代风华,她描绘那醉人的橙色:“暖暖的、醉人的橙,令人想起多汁的西西里柠檬,或者睡眼惺松的秋天早晨。树林在效外脱掉绿色外套,换上迷人的橙红毛衣。”这样的斐然文彩,真是让人为她的才情折服。
  这几天寒流来袭,晚上很早就铺被上床,伴着小台灯的幽光,或翻或卷地读着这本略有些旧的《情感素材》。这样的文章是值得细细品味的,像挂在人胸前多年的玉坠,已沾染了人间的温度,又不失玉的质地和清凉。深夜读来,可以静心,可以安眠。
  师大图书馆有借,各位爱书的朋友不妨借来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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