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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溪清清剡水长


从雪窦山归来,又回溪口,月亮的光华早已潇潇洒洒地泼满了这溪山剡水。白日里游人如织的古镇,此时也显得异常的清净和安逸。我真的舍不得这样的一个夜晚,晚饭后与友人一起步出住所,徜徉在三长街的武岭路。一边是荟萃了玉泰盐铺、丰镐房、文昌阁、小洋房和武岭门等溪口的人文景观,一边则是李太白笔下“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中的清清剡溪。溪流泛着粼粼的波光静静地流淌,岸边树荫下,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有摊上或店铺内的溪口人叫卖着热气腾腾的芋头和千层酥饼。深邃的夜空里,好亮的一轮月,晶晶莹莹、圆圆润润,亮的好媚、好清灵。古镇的夜,有了这一条千年的古溪和这轮清秋圆月,愈发显得幽深和神慧。
   早就道,在浙东大地上流淌着一条非常有名的剡溪,那从历史上东汉年间流传下来的孝女曹娥投江寻父尸的民间故事,便与这剡溪有着深深的渊源,那是一个婴弱的古代女子对封建势力抗争的壮举。今天来到溪口,月夜下徜徉于剡溪岸边,看着倒映在剡溪水面上的那轮清清圆月,我的耳畔又响起了古人李孝光的诗句:“山下流溪本自清,山头明月已无情。此心若惭王贞妇,莫向青枫岭上行”。这又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宋末临海王的妻子为元兵所掠,在随元兵北回的路上,行至溪边的青枫岭,她诡言爱其景色,登高远眺,家愁国恨集于一怀,她毅然咬破手指,题诗岩上,后投崖而死,这也与剡溪有着解不清的干系。没想到,这江南看似风雅婉约的山水,虽无金甲铁戈的明灿阳光和千军厮杀的万里黄沙,却仍有呜咽悲泣的滚滚逝川和如诉如怨的猎猎北风。
  
   剡溪是一条千年的古溪,在它的另一面,还流淌着不朽的山水人文的华章。在它的沿途,有王子猷雪夜访戴停棹的艇湖遗址,吴越王驻舟赋诗的山雩浦,山水诗人谢灵运游弋的古始宁县治,书圣王羲之游息的胜地独秀山。它流淌到唐代,便在这条溪流上流出了一条扑满山水华章的“唐诗之路”。
  
   我读过邹志方先生的《浙东唐诗之路》一书,只是今夜只能在溪口与这条古溪匆匆谋面,无缘随溪而去寻觅唐代诗人的游踪了,也感觉是一种长憾。
  
   当年这条“唐诗之路”自古城绍兴始,由镜湖向南经曹娥江,沿江而行至剡溪,溯江而上经新昌沃江和天姥,最后至天台山石梁飞瀑终。千余年来,众多文人墨客被这条路上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村野牧歌、清流舟筏的景色所陶醉,一路载酒扬帆,击节高歌,洒下了一路脍炙人口的诗句华章。当年李太白离蜀慕名而来,曾为沿途旖旎风光而忘情地高歌出:“此行不为鲈鱼烩,为爱名山入剡中”。之后,孟浩然又沿剡溪再登天台山,写下《舟中晓望天台》的名篇。青年时代的杜甫也曾在这条溪流上游居忘归达4年之久,曾感怀“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
   实际上,唐代诗人曾有好多人慕名而来,那“初唐四杰”的卢照邻、骆宾王;“饮中八仙”的贺知章、催宗之;还有那“中唐三俊”、“晚唐三罗”等先后在这条路上留下过足迹和诗篇,从而在这条溪流上形成了任何地方都替代不了文化积淀。
   古书上曾曰:“东南山水越为秀,剡为面”。原来,浙东会稽、四明和天台三大名山在此盘结,其间百溪清流环绕,汇为剡溪。剡水清澈见底,两岸风光如画,宛如世外桃源。就是在今夜,仅在溪口这一段的剡溪两岸,仍能感受到它的古韵所在。
   剡溪清清,不逝昼夜,它流出过千古的恩怨,也淘尽了千古的风流,流到近代,就在它奔流而过的古镇溪口,出了个历史人物蒋介石,又为这不逝的溪流渗进了丰富的历史内涵,而这里的溪山剡水也溶进了民国波谲云诡的历史风云。
  
  月夜下,我走过这古镇的三里长街,来到了蒋介石当年修建的别墅文昌阁边横跨在剡溪上的石桥上驻足,遥想当年,蒋介石也许曾多次在这里凝视过这溪山剡水美丽的风光,但最后那次,我想他看到的决不仅是家乡美丽的风景,更多的他看到的是一个王朝破败的江山。在人民解放大军横渡长江的隆隆炮声中,他匆匆的脚步走过,剡溪已在悲咽。就在那一年的春天,剡溪撑起一叶竹排载走了这个蒋委员长满腹的惆怅和心思。他这一走,天地已是乾坤倒转,沧海变为桑田了。
   古镇幽幽,夜色悠悠;溪流清清,月光轻轻。我无语地伫立在这溪山剡水的月夜里,耳边只留着这潺潺的水流之声,当用心去捕捉,仿佛是古代女子拨动的古筝声声,如泣如怨,令人柔肠寸断;再细听,又似编钟遗落的袅袅余音,如歌如叹,又使人心潮起伏;还象是唐城墙头夜里飘出的埙声,如思如恋,直叫人思乡难眠。谁说这江南山水只有风雅和婉约,竞不知,这风雅婉约的表象中,却有一种雄浑的伟力,震撼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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