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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三点一线,很少留意季节的变化。所有的衣食住行似乎无关乎季节。
  清明节了,学生的请假祭坟才让我悚然一惊,春天已然过去了一半。此时的我才注意到窗外的习习的和风,融融丽日,柔柔柳丝,艳艳樱花,翩翩粉蝶……人依是很难走出巴掌大的校园。
  迟钝的心感受到春的热度,情感的潮水也不自觉肆意流淌。任暖暖的思念注入故乡道旁的每一株叶脉,绿遍生活过的每一个角落,覆满故乡的每一座坟茔。我想同坟茔里的人轻轻交谈,抚慰他们的孤寂,述说自己天涯羁旅的凄凉,无助的相思,角色错位的痛苦……
  故乡的春绝不像鲁掌的春,那里天高地迥,金黄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碧蓝而辽阔的湖水闪烁着粼粼波光。鹅黄、翠绿的枝条在柔风中轻舞。小鸟在碧蓝的天宇下清脆的鸣叫,在树丛与树丛间划过乌黑圆润的弧线。淡淡的白云悠悠闲闲,整个天空弥漫着空灵与浅笑……
  这就是我的故乡,新嫁娘一样美丽的江南。
  异地他乡很难领略故乡的神韵,有的只是与学生发生矛盾带来的失落与假日无所事事的空荡。这次春游却让我别有一番感受。
  老实说,对学生,我已心凉如冰,在网上“博客”中就不无愤激地写道:“我终于懂得尼采与希特勒了,楚云的学生天生就该灭种,今后他们不是罪犯,就是毒贩,再要么是白痴……”本无与他们一起春游的兴致,但又迫不得己。勉强上路后,曾与我有过冲突的同学竟对我表现出少有的关心,他们一路雀跃欢欣,少了课堂上的呆板与死沉,我的心也渐渐开朗。四顾野外的风景,大口呼息这春的气息,时而品尝他们摘来的野果,感受一种融融暖意。
  我们一路沿着崎岖的山道向大山深处进发,幽深陡峭的山路越来越难走,有时不得不四肢着地,体味着一种从没经历的野趣。道旁满是了小草,有的顶着白色的小花球,似雪如絮;有的片状茎上斜逸出淡蓝色喇叭状的花朵,清香幽幽。很多学生会随手摘上一把,忘情的嗅着。我拿出相机,摄下一张张花儿辉映的笑脸。
  我在一株映山红前停住了脚步,花呈半凋谢状态,我想像着它们都曾经是怎样的鲜艳而张扬,红硕而饱满。然而我还是来迟了,错过了他们生命最丰饶的季节。
  “老师,您喜欢吗?”
  “当然,”我说。但心中竟有些黯然。
  这时有几个学生,几对是半公开的恋人,他们拿着摘下的映山红手牵着手让我为他们留影。我毫不犹豫按下快门,将此刻定格成永恒。这就是春天,连上帝也会为他们祝福的春天。相机见证春天,春天映山红一样的恋情。
  照完相,又往大山深处攀登,越到山顶,似乎越接近春天,越能看清春天那清澈的眼眸。透过碧绿的树叶,天显得更蓝了,远山悬崖上的瀑布也清晰可见,像春天那明媚的脸庞,那周围的森林就是仲春满头的秀发了。我渐渐接受了这异域的春天,异域春天的美丽。
  是的,春天是阴性的,它是水做的骨肉。为了寻找那日所见,几天后我又与本班学生向三层瀑布进发。山高路险,三个多小时才磕磕碰碰走完全程。同学们欢呼着奔向瀑布,有几个男生索性脱掉衣服钻进水里,女生们则在露出水面的岩石上跳来蹦去,或者坐在岩石上任瀑布冲刷脚丫。瀑布有四米多宽,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跌落,飞花碎玉,铮铮琮琮,别有韵味。它落入地面便化作一泓溪水潺潺而去。我也不自禁将脸和双手浸入水中,触摸到的是春天卵石般光滑的肌肤,打捞出来的是关于春天清凉而美好的记忆。
  返校的路上,午后的阳光如家乡酷暑的烈日,我们已人困马乏,一个学生竟然倒在路上,不想上路。早上,他还将一个女生一路搀扶而来,宛如情人的亲昵。而现在仅因那女生同另一个男生一起听mp3,不再理他,他竟失魂至此。几个学生只好将他一路驾回。
  春天原也是如此痴情如此善变而又如此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