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手牽手在泰唔士河畔漫步,
我們的戀情在英國開始,
我時常覺得我配不起阿政,
我那三年大學生活是胡裡胡塗過的,
阿政看的書比我多幾千幾萬倍,他有才氣,
我很害怕他會愛上一個比我條件好的女人,
所以我告訴自己,我要努力做一個配得起阿政的女人。
我和阿政一起三年後,大家都儲到一些錢,
我們看中了北角一個六百多尺的小單位,
決定買下來,用作將來結婚,
那時後,我是想嫁給阿政的,阿政也說過會娶我,
入伙的第一天,阿政抱著我繞客廳和睡房走了一周,
走到陽台,他作勢要把我拋到街上,
我跟他說「好!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再沒有人會這麼愛你」
他抱著我,他是不捨得我不愛他的,
同居的生活很快樂,
我一直害怕兩個人共同生活會影嚮感情,但我們沒有這個問題,
我們之間發生了另一個問題。
*******************************************************************
就在我們同居之後半年,一份新報紙即將出版,
總編輯洪樂平是阿政的舊同事,他找阿政跳糟,薪水是他原來薪水的一倍,
請他帶幾個記者過去,阿政考慮了很久,
新報紙的薪水雖然很高,但阿政卻擔心那份報紙辦得不好,
萬一倒閉了,就會變成失業,他向來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
況且他也念舊,不捨得離開一直工作的報館,
我跟他的想法剛好相反,
我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們應該趁著年輕出去闖一闖。
阿政終於作出了一個他認為很明智的決定,
他留下來,而我則到新報館工作,
那麼即使新報紙做不住,我丟了工作,還有他那一份薪水,
萬一新報紙很成功......其實他沒有想過新報紙會成功,
不過他說服不了我,便讓我去試試。
我在新報紙的職位是編輯,
沒有了阿政的照顧,許多事情我都要自己做決定,
我想做一個和阿政一樣出色的新聞工作者,
阿政的估計錯誤了,新報紙非常成功,
銷量還超過了我以前工作的那一份報紙,
這個時侯,他們當然不需要阿政。
我的工作受到洪樂平的讚賞,他很提醒我,給我很多機會,
雖然有時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但我也從中得益不少,
他處理新聞的手法比較煽情,跟阿政的做法不同,
所以阿政常常批評我們做的新聞,
我們會為一宗新聞的處理手法而吵架
由於表現出色,我在三年間升職加薪數次,
在行內也有人讚賞,
我很高興,因為我和阿政的距離接近了,
從前經常有人在我背後說我利用他,現在證明了我不是利用他,
我要讓人知道,我配得起阿政,阿政那時已是副總編輯,
也在那個時候,我發現我和阿政出了問題,
他懷疑洪樂平追求我
「沒有這回事」我跟他說,
「那他為甚麼要提拔你?」他反問我,
我很氣憤,阿政這樣說,就是不認同我的才幹,
他認為我的發展那麼好,是因為我的美色,
「你一直也看不起我」我罵他,
「不是」他為自己辯護,
「當初是你作決定的」我說,
「我知道」他說「我卻不能阻止你愛上別人」
「我沒有」我抱著他說,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也是」他緊緊地抱著我,
那以後,他沒有再懷疑我跟洪樂平。
*******************************************************************
一年之後,我又碰上另一個發展機會,洪樂平準備大展拳腳,
他決定脫離報界,成立一間公關顧問公司,那是一門潛力很大的生意,
他找我當合夥人,我跟阿政商量,他反對
「好端端當一個新聞編輯,為甚麼要轉行?」他問我,那時候,
我已厭倦了當一個天天報道人間慘劇的記者,
「當記者可以有什麼前途?」我反問他,
「開公關公司是一盤可以賺大錢的生意」,
「你什麼時侯變得這樣市儈?」他冷笑,
「你什麼時侯才肯變得現實一點?」我反過來問他,
「我沒有你那麼喜歡錢」他說,
「所以你一份工作就做了十年」我衝口而出,
「是的,我是個不會賺錢的男人,你去找個會賺錢的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喜歡怎樣便怎樣」他不再跟我討論
我答應了洪樂平跟他合組公關公司,我以為阿政會慢慢接受我的選擇。
我們公司的生意比我們意料中要好,第四個月後已經賺到錢,
我和阿政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那一天,他要立即到北京,
報館的一名記者在北京採訪時被拘留,
每一次阿政出門,都是我替他收拾行李的,
那一夜,我連替他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
「我出去了」他拿著旅行袋說了一聲就出門,
那時是嚴冬,北京應該正在下雪,
我想起了我在英國買給他的那一雙雪靴,
我趕忙在鞋櫃裡找出那雙雪靴,拿去給他,
我追到街上,他已經登上一輛計程車了,
阿政從北京回來的那天晚上,腳上長滿了凍瘡,我覺得很內疚,
「你為甚麼不帶那雙雪靴出門?」我埋怨他,他沒有理我,
攤在床上閉上眼睛,我在浴室倒了一盆熱水出來替他洗腳,
我還是頭一次替男人洗腳,
「你幹甚麼?」他坐起來問我,
「替你洗腳」我低頭用毛巾替他洗腳,
跟他說「把腳洗乾凈,然後塗藥膏」
我一邊替他洗腳,一邊忍不住流淚,
我想起我在英國買那雙雪靴的情景,
我記得他在酒店裡脫下那雙球鞋時,腳上長滿了凍瘡,
這麼多年了,為甚麼我們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捨不得,阿政捉著我的雙手說「傻女,別哭」,
「我們會一起到老嗎?」我問他,
他點頭
但他的諾言沒有兌現
*******************************************************************
他的事業停滯不前,我的事業則可說是如日中天,
我在公關公司拿來的薪水,加上分紅,
每個月有接近十萬,是他的一倍,
從前認為我配不起阿政的人,他開始對我刮目相看,
我想到要換一個更大的單位,但阿政反對,
「為甚麼要換?我喜歡這裡」他說,
「你不覺得地方太小嗎?」我跟他爭辯,
「我沒有錢」他說,
「可以用我的」我說,想不到我這句話正好刺中他,
「那你自己搬走吧!」他說,
「你是不是要我走?」我問他,他沒有回答我,
我們躺在床上,整晚背對背不說話。
換屋的事擱置了,但我們爭吵的次數越來越頻密,
每當我興高采烈跟他提到我的工作,
他總是冷冷淡淡的說「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沒有支持,也沒有鼓勵;
或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我努力是因為想配得起他,
我不想輸給他以前的女朋友,
就在三年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們又討論換屋的問題,
「我們要換過一間屋,我的東西已經沒地方放了」我跟他說,
他在床上看書,對我的說話好像充耳不聞,
「你聽到沒有?」我問他,
「要搬的話,你自己搬好了」他望也不望我一眼,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分手?」我給他氣得七孔生煙,
「反正我配不起你」他說,
我很憤怒,把他從床上揪起來,
他用手推開我,我們打起架來,
在這天之前,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做愛。
我沒有哭,我被他扔得很痛,
但我不肯流下一滴眼淚,
「我們分手吧」我說,
他沒有反對,我把我們聯名買的單位賣了,
還了銀行的貸款之後,把餘下的一半錢存入他的戶口,
從此我們各不相干。